[Man論碟]想你想你銀嗓子姚莉紀念專集(二)

上文簡介了《想你想你銀嗓子姚莉紀念專集》的製作背景，提及碟一為上海時期的精選。本文先介紹國語時代曲之背景，以及上海唱片工業的特色，之後簡述姚莉生平，並選取數首上海時期的作品作詳細介紹。

國語時代曲的誕生與上海獨特的歷史地位有密不可分的關係。上海屬中國面向世界之地，大眾娛樂除了舶來的英美流行曲與中國傳統戲曲之外，出現了第三種選擇，即國語時代曲。無線電收音機、留聲機兩大科技加速國語時代曲的傳播，而這股潮流產生了一批歌手、創作人、樂手，姚莉正是其一，或稱為四十年代上海歌壇七大歌星。

與傳統戲曲不同，國語時代曲用西式曲譜創作，以西洋樂器伴奏，唯上海這個華洋夾雜之地獨尊。國語時代曲吸納西方音樂的元素，填上白話歌詞，演唱方式又與傳統戲曲不同，因此國語時代曲成為前衛時髦的娛樂，走在時代的尖端。姚莉的上海時期，作品全以單曲形式發行，該年代使用七十八轉黑膠唱片，每面最多收錄三分鐘的音樂，這正解釋歌曲簡短的原因。

上海時期的錄音，雖說是三、四十年代的製作，然而伴奏、編曲絕不發馬虎，全部真材實料。優美的歌聲配上專業的演奏，方可帶來最佳的聽覺享受。當年百代唱片乃上海音樂工業的龍頭，英資背景，擁有數一數二的專業西式樂隊，以管弦樂為主，不少樂手來自白俄羅斯。此外援現象日後重現香江，大型唱片公司起用多名菲藉樂手、編曲人。此外，錄音方式有別於今日，歌手與樂隊同時錄音，非現代的分開錄音 (或電腦 MIDI 伴奏)，講求歌手一氣呵成的功力之餘，亦講求歌手與樂隊的合拍，歌手功力不得不扎實。由此可見，上海的音樂工業發展成熟，分工仔細。

姚莉原名姚秀雲，生於上海，自小視金嗓子周璇為偶像，努力模仿其唱腔，13歲出道唱歌。後來幸獲周璇、其丈夫嚴華賞識，獲推薦加入最具規模的唱片公司 – 百代唱片，從此改寫了她的一生，也改寫其兄長姚敏的命運。人生的成就，際遇與實力缺一不可。

受到賞識後，姚莉在1939年推出成名作《賣相思》，溫柔婉約的高音嗓子帶著周璇的影子。此曲在上海大獲好評，使她一炮而紅，自此平步青雲，獲得更多機會，尤其是灌錄電影歌曲的機會，例如後文的《玫瑰玫瑰我愛你》。該唱片的 Side B 為另一單曲《清流映明月》，演繹方式同樣模仿周璇，惟不及《賣相思》流行。

《玫瑰玫瑰我愛你》為姚莉的代表作之一，陳歌辛作曲、吳村填詞。此曲不但將姚莉的事業推至巔峰，而且把國語時代曲傳到西洋國家，至今家傳戶曉。此曲乃1940年電影《天涯歌女》的插曲，周璇有份主演。周璇有一首歌曲叫《天涯歌女》，惟與同名電影無關，不少人有此誤會，其實那是另一套電影《馬路天使》的主題曲。

《玫瑰玫瑰我愛你》旋律輕快，姚莉的演繹則開懷奔放，有別於初出道時小家碧玉式唱法，與《賣相思》那種溫柔婉約的歌聲成鮮明對比，令人留下深刻印象。雖說好事不出門，不過好歌就可以傳千里。1951年，《玫瑰玫瑰我愛你》被改編成英文版，Wilfrid Thomas 填上英文歌詞，歌名 Rose, Rose I Love You 則直接翻譯自中文歌名，由美國著名歌手 Frankie Laine 主唱，一度登上美國 Billboard 流行榜第三名。英文版本於歐美大為流行，EMI 同時引入姚莉的國語原版。近百年來，華語歌壇不時有西曲中詞的作品，卻鮮有中曲西詞的情況，故《玫瑰玫瑰我愛你》絕對是一大創舉。多年後潘迪華翻唱此曲，把中、英文歌詞結合成一首歌，有興趣的讀者可以聽聽。

《喜臨門》同樣值得一聽，此曲的特色在於開首的獨白部分，大家可以聽到姚莉以結禮司儀之角色歡迎賓客、祝賀新人的台詞，感受四十年代的婚禮。

《恭喜恭喜》是另一首傳唱度很高的經典作品，現為家傳戶曉的賀年歌之一。然而大家一直有個誤解，此曲原非賀年歌，卻與抗戰有關。陳歌辛在日本戰敗投降之後立即寫好《恭喜恭喜》，讓大家互相恭喜慶祝。歌詞毫不提及戰爭字眼，巧妙地以冬天盡頭、溫暖春風代表日軍投降。

筆者最愛的歌曲非《蘇州河邊》莫屬，由姚莉、姚敏合唱，陳歌辛作曲、填詞，算是陳歌辛代表作之一。此曲後來流行於台灣，不少後人翻唱，還有粵語版《東山飄雨西山晴》 (鄧麗君主唱)，歷久常新。夜上海繁華熱鬧，夜蘇州卻是夜闌人靜，《蘇州河邊》就寫出夜蘇州的寧靜古雅，曲韻悠揚。據歌詞冊所述，姚莉、陳歌辛與友人到蘇州旅遊，晚上就在河邊散步，最後只剩姚莉、陳歌辛兩人漫步。回到上海後，陳歌辛就作了《蘇州河邊》，姚莉、姚敏唱出男女河邊漫步的浪漫寫意。

至於《得不到的愛情》，就是姚莉上海時期晚期的錄音，據說當年並不是特別流行。真正把此曲發揚光大的，就不得不提香港艷星葉玉卿的粵語版本《擋不住的風情》。周禮茂把來回盤旋的舞曲旋律配上大膽歌詞，加上葉玉卿性感挑逗的 MV，結果把斯文含蓄的國語時代曲化成露骨的粵語流行曲，教人哭笑不得。事實上兩個版本各自破格，《得不到的愛情》歌詞講述女性主動追求愛情，以女性第一身角度表達情感，對四十年代的中國社會來說，絕對稱得上前衛。